有点凌乱的模样,浴室门半开着,吴雩用过的毛巾随便挂在门把手上。客卧边上的健身房里没有人,楼下的主卧次卧也没有,封闭式阳台外是城市风雨交加的天空,雨幕后隐约变幻着市中心高楼广厦的流光溢彩。
步重华心脏凌乱跳起来,脚步变得很轻,仿佛不愿惊动一个令人沉溺而又脆弱易碎的梦境。
他推开书房门,与书房相连接的另一道门里是练琴房,门缝里正透出壁灯光。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止住了,就那么久久地望着那一隙微光,半晌自言自语般小声说:“吃饭了,吴雩,你出来吧。”
没有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伸手轻轻推开练琴房门,修长有力的手指随即从半空无声滑落。
暴雨浇灌城市,千万道水线发出的哗哗声震耳欲聋,透过落地玻璃窗,变成潮汐般遥远朦胧的声响。
不知道站了多久,步重华终于慢慢转过身,眉眼神情像是被冻结住那样平静,动作也非常平稳,走到外间把外卖拿出来热了热,装在平时吃饭的碗碟里,就像曾经一个人演绎过的千万遍那样,坐在吧台边的同一个高脚凳上,开始吃。
汤勺碰撞餐具,发出轻微叮当声,但淹没在满世界大雨声中很难听清。
“哎,我一直好奇,在津海买这么大房子要多少钱啊?”对面那个人在灯光下一边热气腾腾地拨饭一边问。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时空响起:“看地段吧,你要买房子吗?”
“就好奇你的还贷情况,毕竟你不像那种收钱给人办取保候审的人嘛。”
“怎么不像了,你不知道我们领导都是权力寻租贪污腐败的么?”
“哈哈——”
“我最大的梦想,”那个人夹着一个香菇竹笋包子边吃边说,乌黑的眼睫在眼尾扫出弧线,那张脸上漫不经心的神态像是有某种无法解释的吸引力,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就是每天下班后长在沙发上,做一个沉默安详、慢慢变圆的大叔。”
“说好你的梦想是慢慢变圆呢?”
楼梯上传来蹬蹬蹬脚步,那身影风一般刮上楼:“梦想是梦想,现实是现实!”
步重华笑起来,尽管那笑意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吊灯将他孤独的侧影投在大理石台面上,窗外天色已经暗成了潮湿阴冷的深黑;过了不知多久,他拿着碗筷的手轻轻一松,在叮当碰撞声中用力搓了把脸,把眉眼深深埋在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