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吴雩喃喃道。
十年前的他远比步重华想象得还要年轻,眼角光洁,肤色很白,脸颊因为还有点肉的关系而显得线条柔和,一片片沾染了黑烟的鲜血干结在额头和侧颊。
“可是我出不去了”他梦游般小声说,“外面好乱啊,这世道不是给我们这样的人活的,已经没处可去了”
步重华用力扳过他冰凉的脸,贴着他的额头:“不是这样的吴雩,你听我说。外面没有人放弃你,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错的,只要挺过这一关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拦你、伤害你,那些作恶的人会恐惧你的名字如鬼神。十年后你将在一个矿井里亲手逮捕眼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会好好活着把罪恶送上审判席,把自己真正的名字和解行的灵魂一起带回故土你不想看到未来发生吗?啊?阿归?”
阿归的眉眼轮廓非常优美清晰,眼梢深而长,眼珠黑白分明,有种因为曾经对未来怀有希望,而从心底里渗透而出的光。
但现在那光亮已经被硝烟所吞没,黑暗而浓郁,半融进了地道深处的阴影里。
“算了吧”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轻轻地说。
步重华紧按在他脸颊上的手一下落了空,僵在半空中,只见他低头抱紧了怀里早已冰冷僵硬的遗体。
“我真的太累了,我走得好疼啊”
“就这样吧”
步重华怔怔地跪在那里,虚空中无数焦急人声和设备滴答从远方传来,无数只手拼命拉着他,迫使他站起身,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这一个有心跳了!”“血压八十五五十五!”“血氧在回升!”“那我呢?”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痛苦刺穿了心脏,步重华挣扎站住脚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炮火轰隆声中发抖:“你把我从火里救出来,把我藏在那个树坑里,让我等了你二十多年,现在你就这么擅自往地下一躲让我一个人走了?!”
阿归似乎动了动。
他好像并不理解步重华在说什么,从自己脆弱的壳里探出头,疑惑又迷茫地望着这个男人。
“我们一起查案,一起抓人,线索断绝的时候头对头熬到天亮,生死攸关的时候背抵背杀出重围,不是你自己亲口说我是你的战友吗?不是你自己在矿井里戴上戒指,发誓永远把我当做伴侣的吗?!”
——戒指。
仿佛被这两个字触动了某根沉睡的神经,阿归神情微微发生了变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